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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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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芷

溫言耳力好,在翻墻進宅子前,便聽到了自己屋外傳來的澆花聲。

誰有這麽好的興致,竟然大晚上在他臥房門口澆花?

溫言腦中緩緩浮現出一道身影,於是從墻頭輕巧落地,不緊不慢地踱步到對方身後,正要探頭瞧,就被女人預判似的開口喊住:“敢嚇我你就死定了。”

這下溫言只好停下腳步,敷衍地舉起了雙手,表示自己並沒有這個意思。

女人澆好了面前的兩盆,才轉過頭來,天色太暗,分辨不清她身著何等顏色的衣裙,只能看到外頭搭著件白色披風,整個人風塵仆仆,神色間是掩不住的疲憊。

待看清來者,女人似乎松了口氣,又轉回去氣定神閑地灑著水:“怎麽你也混得一身酒味,害我以為是錦楨來了呢。”

溫言的目光轉向對方手中的噴壺:“你剛回來?怎麽不先去休息?”

“……還真敢問呢,我剛回來就見著這府裏的花都要枯死了,再不急著給它們續續命,明早醒來就可以連莖帶葉一塊兒給挖個坑埋了。”

女人說話間嘆了口氣,手下動作不停,又澆好了面前這一小排:“我走之前是不是還跟你們囑咐過,你們倒好,當時一個個嘴上答應得飛快,眼裏卻都跟看不見似的……是這段時間特別忙嗎,連這點空都抽不出來?”

“……”

溫言平白挨著這頓本不該由他獨自承受的數落,轉念一想,錦楨那家夥明明比他還不上心……不過是現在回來的正巧是自己,於是只能一聲不吭,自認點兒背,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,再找機會偷偷溜回屋裏去。

“我看你就挺閑……閑也沒見你在屋裏老實呆著,倒是學會錦楨在外面玩花天酒地那一套了。”女人口中絮絮叨叨,手上跟著忙活了半晌,才將噴壺放在一旁,算是告一段落。

“‘他’最近正忙著翻新你之前幫著弄到手的那塊地,錦楨好像在查柏家的事兒……難得他倆都忙起來了,怎麽你看著一點事兒沒有?你不是跟柏家那個誰……是叫柏清河吧,關系還挺好,不去給人通風報個信?”

“他”指代的是誰,兩人心知肚明。

只是眼下好像有更要緊的事情需要澄清。

“你先等一下……”不知是自己也喝多了還是對方話太密了,溫言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有些頭疼,“什麽關系還挺好,你這又是從哪兒聽來的?”

女人擡起頭,一臉無辜地對上溫言的視線。

兩人望著對方沈默數秒,溫言哪還能不懂對方的意思,立馬心如明鏡。

果然是錦楨這個混球說的。

溫言氣得有些牙癢癢,扶著腦袋,擺了擺手:“他那嘴你也真敢聽,林芷,他都騙了你多少次了,還信呢?”

“我不信呀,”林芷先前還困得眉眼低垂,現在卻是沖著溫言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,仿佛得到了新鮮八卦便真能瞬間重新精神抖擻起來似的,“所以我這不是在試探你的反應麽。”

溫言:“……”

“哎呀,看來還真是真的。”林芷歪了歪頭,雙掌一合,緩步走到對方身前,“那他說你今天和柏清河一同進銷/魂/窟了,還以為你今晚回不來了呢,是不是也是真的?”

溫言:“……”

他閉了閉眼,強壓住起身去把錦楨拖出來打一頓的沖動,反問道:“……你覺得呢?”

“我覺得不像真的……好了,不逗你了。”林芷勾起嘴角笑了笑,算是結束了這個話題;隨後招招手,示意溫言跟著她走,一邊領路一邊絮叨。

“去我那喝碗醒酒湯再睡吧……之前我勸錦楨別喝那麽多的時候還誇你呢,說你自律自持,肯定比他活得久,現在倒好,偏偏好的不學學壞的,一喝就把自己喝成個酒缸,隔老遠都能聞著你那衣服上熏天的酒味兒……”

“別以為你自己海量、喝不醉就沒事了,身體裏還積著毒呢,稍微尊重點我每個月給你們熬的解藥成嗎……真服了你們了,個個都膽子大得跟不要命了似的……”

溫言:“……”

他全程裝聾作啞,只覺得自己這運氣確實是有點糟糕,明明這麽多年就放縱了這一回,偏偏還這麽巧,進門就被這最會念叨人的給逮了個正著。

於是溫言決心要當個死不吭聲的鵪鶉,林芷說再多他都絕不搭腔,在心裏默默祈禱對方快些念叨完,這事兒就算過去了,同時腦子裏又將錦楨拖出來打了一百零八遍才算是微微解氣,跟在對方身後走進了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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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嚏。”

錦楨正想輕手輕腳地摸進屋裏,就沒忍住打了個噴嚏,動靜大得讓人想忽略他都難。

坐在屋內的錦哲自然也聽到了這動靜,正在書寫的動作一頓,最終還是放下了手中的筆,起身去架上取了件披風蓋在錦楨身上,才重新坐了回去:“夜裏涼,多穿點。”

“我才不冷,”錦楨摸了摸鼻子,嘴上不依,手卻很誠實地攏了攏披風,將自己裹在了裏面,“我這噴嚏肯定是因為林芷在背後罵我。”

“你不主動去招惹她,她又怎麽會罵你。”錦哲埋頭在桌案前奮筆疾書,口中卻句句有回應,沒讓錦楨的話掉在地上。

“哎呀,也不能算是主動招惹吧……”錦楨回憶了一下自己近期的所作所為,撓著臉,幹笑兩聲,“不過是溜進她房裏倒了幾碗醒酒湯喝而已,家常便飯的事兒……好吧,等她之後發現了,肯定還是會罵我的……”

錦哲擡頭看了對方一眼,嘴唇翕動,最終卻只是嘆了口氣,沒說話。

錦楨見對方在忙,不免覺得有幾分無趣,只好在房間裏自顧自地溜達了一圈。

這地方他早就在這些年裏不知來過了多少回,閉著眼睛都能指出每個物件的方位,哪還有半點可看的新鮮玩意兒。

於是錦楨又摸出了自己隨身帶著的煙槍,披著錦哲的披風,晃著身子又轉了回來,停在了對方的桌案前,低頭問道:“寫什麽呢,這麽入迷?”

錦哲看著自己面前的紙張上撲出的一大片陰影,只能有些無奈地再次停下了筆,正要開口接話,擡頭,眼神卻先一步瞟到了對方的身姿——兩人原本還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,錦楨這會兒卻是直接背對著坐在了桌上,跟那沒骨頭的蛇似的,手臂微彎,撐在身旁,整個人往他這方向前傾,直到兩人的距離近到稱得上呼吸交融,才停了下來。

錦哲眼瞼一顫,重新低下頭,收回了目光。

“問你呢,在寫什麽?”錦楨卻並不準備就這麽放過對方,也跟著低頭,似乎是在努力看清對方桌案上攤開的紙張都有些什麽內容。

“錦楨,別弄皺了,”錦哲有些手足無措地說道,“這些都是閣主要的。”

“唔……這部分是我查的內容……這柏大帥真是難得有這麽糊塗的時候,偌大一個蛀蟲在身邊放了這麽久都沒管,怕是遲早身陷……”

錦楨垂眸掃視過其中幾張的內容,收回的目光從對方臉上流連而過,像是發現了什麽很有趣的事情似的,輕笑著用煙槍靠近了對方的耳垂,溫度的升高迫使對方偏過了頭。

“……錦哲,你耳朵紅了。”

錦哲伸在桌面上的手瞬間縮回至身前,似乎是想要往上擡一擡,去遮住耳朵,但迎著對方的視線,又明白這不過是在自欺欺人,更合了對方逗弄的心思……於是這雙手最終也只是有些克制地攥在一起。

錦哲溫聲開口:“閣主要我查明這‘蛀蟲’的事件原委遞交於他,另外再代筆寫一封送於太子的邀請函……錦楨,你就別鬧我了。”

被點名的錦楨這才施施然從桌上下來,腳步又輕又快地繞過桌子,飄到了對方面前;隨後伸手搭在錦哲的肩膀處,彎腰低頭,有些親昵的朝著對方的頸側吐了口煙圈,再擡頭望入對方雙眼時,挑眉露出了一個頗為輕佻的笑容。

“怎麽還是這麽容易害羞……錦哲,現在你臉也紅了……”

話音未落,錦哲扶在錦楨腰際的手猛然收緊,將人拉入了懷中;錦楨似是沒料到這情況,在跌落到此人腿上時微微伸頸,雙手還虛搭在對方肩上……兩人唇齒相貼,接了個一觸即分的吻。

“你今夜怎麽不勸我別再抽煙喝酒了?”

錦楨就這麽順從地坐在了錦哲身上,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對方,漆黑的瞳仁活像個誘人深入的無盡漩渦;他身子薄,就算摟在懷裏也只會讓人覺得是接了片抓不住的落葉,只有紅唇輕啟,眼波流轉之際,才會讓人恍惚間產生種“我能挽留住他”的錯覺。

“錦楨,都要你別再鬧我了。”

錦哲有些無奈地抓住了錦楨伸來的手腕,抱著人站起身,將對方重新放回桌上,才避重就輕地輕聲應答了對方剛才的問題。

“說又不聽,現在晚了,下次吧。”

夜風吹過窗臺,帶起一陣陣嘩啦聲響,掩過了桌面紙張被掀起的細碎動靜;布滿字跡的紙面被幾度卷起,直到重新飄落在地,才得以側耳捕捉那些壓抑其中、支離破碎的喘//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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